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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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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

九齋舍一派岑寂, 眾人神態一滯,溫廷安聽到阮淵陵講這一番話,顯然有些不可置信, 眉心稍稍聚攏起了一團隱微的異色, 心想這怎麽可能, 論智謀韜略,溫廷舜最之,九人之中,無人能出其右, 加之溫廷舜又掌司齋長之職,五人群體裏,當是有了主心骨, 並不至於群龍無首;且論身手功夫, 龐禮臣魏耷二人又最之,若是遭罹變故了的話, 他們二人當能從容應付才是。

呂祖遷與楊淳,不論是文課還是武科, 他們都是中等亦或偏上的水準,亦是不太可能會拖扯後腿。

沈雲升、崔元昭、蘇子衿亦是面上蘸染有明顯的惑色,相視一陣,肅然無聲。

溫廷安偏了偏螓首, 一瞬不瞬地註視著阮淵陵, 凝聲問道:“溫廷舜他們為何會去酒曲的榷場?又是如何在酒曲榷場之中杳然無蹤的呢?您所派遣出去的暗探,又是何時沒了蹤跡?”

阮淵陵平靜地回應,嗓音泠泠:“你應當知曉, 常娘所經營的酒坊並非官設官釀,而是民設私釀, 常娘本身並不闊綽,亦非洛陽富民,但依據溫廷舜他們所調查到,常娘還在京郊盤下了一座大型酒場,據聞是用以釀酒之用。依據大鄴之舊律,官家實施了一種名曰『禁榷』的嚴制,嚴禁民賈酤酒售曲、私營酒場,每歲皆要官釀官賣,雖說如此,這位常娘卻能避過賦稅,躲於歲考,溫廷舜他們便是覺得這一座設置於京郊的酒場,頗有疑點,背後可能有人在照應,亦或是在行進著掛羊頭賣狗肉的營生。”

阮淵陵所闡述的『禁榷』,溫廷安是聽聞過一二的,放在前世的語境裏,禁榷乃系一種國家壟斷專賣之制,易言之,在大鄴,酒曲是壟斷的,雖說是這般的情狀,但恩祐帝繼位之後,將官營酒坊的釀酒權與經營承包權一並盤了出去,募良民釀酒,這幾年諸多酒戶從釀酒的營生獲大利,為了擴敞銷路,坊間也就掀起了遍賣天下酒場的風潮。

常娘是以釀制武陵玉露著稱於世,假令她是想將酒坊做大,盤沽酒場是必經之途,但阮淵陵在前頭也詳細交代過一回,常氏酒坊一日只賣一壇武陵玉露,便能日掙鬥金,循照她這般儉省低調的賣法,釀制一壇武陵玉露,只憑一個小作坊便已足夠,何必斥巨資盤下一座浩大酒場?何必如此大動幹戈?

假令是做釀酒之用,她為何只在酒坊裏只賣一瓶酒?剩下釀制好的酒當如何處置?若是賣,又賣給何人?她既是不釀酒,那盤下酒場是用來作甚?

溫廷安仔細思忖了一番,亦是覺得常娘盤下酒場之舉,委實是有些可疑,溫廷舜他們追根溯源,要去查京郊的酒場,確乎是在情理之中。

沈雲升問道:“既然常娘要經營酒場,為何又要遣溫廷舜他們去酒場,助她一同將酒場進行撲買,這豈不是自相矛盾之舉?”

一抹興味悄然掠過了溫廷安的眉間,她忖思了片刻,所謂撲買,亦是由禁榷衍生出來的一項制度。放在前世的語境之中,算是招投標制度,買撲,通俗而言,即表競價買賣之意。常娘要對酒場進行撲買,一般而言,會張榜公告招標,且在黃紙上寫明起拍價為多少金,若是有意購置酒場的富賈,則會填寫好買撲價,放置在常娘在酒坊之外設下的木箱之內,此名曰『實封投狀』,意謂之投送一份投標書,若是常娘收下了狀紙,富賈當在十五日之內赴酒場進行投標。

但這些天以來,溫廷安他們未曾收到常娘張榜撲買酒場的消息,可見,這一道撲買的營生,是在暗中進行著的,是介乎灰暗地帶的地下交易。

她想,沈雲升困惑的地方在於,常娘斥巨資盤下了一座酒場,為何又要將酒場拍賣予其他酒賈酒戶?

崔元昭是經營七間鋪子的,熟谙經商之道,便替阮淵陵作了回答:“沈兄,此言差矣,常娘雖盤下了一座酒場,但若是此座酒場占地頗為廣闊的話,憑常娘一人之力,為了將利益最大化,除了她自己經營的一爿酒場,剩下還有大片餘裕的酒場,在此她可以將它們盤賃出去,這般一來,常娘便有了兩種獲利渠道,一種是販售武陵玉露而獲得的酒錢,一種是從盤下酒場的酒賈們那處收取賃金,一場雙用,一舉兩得。”

沈雲升聞言,神態一滯,全然未料知到酒場還有這般租賃之用。

阮淵陵道:“元昭所言不虛,近些時日,常娘除了酤酒,還一直籌備著撲買京郊酒場一事,溫廷舜他們覺察酒場很有疑處,遂是參與了撲買一務。前一日的辰時光景,他們便是去了一趟京郊的酒場,想去尋查金諜據點與偽詔報堂的線索,但到了傍午,本官派遣去的一位暗樁前去酒場接應,卻是沒等著人遞信來,暗探遂是偽裝成了一位投標的酒賈前去一探,俱是未見著他們。”

溫廷安凝聲問道:“他們有整整五個人,縱任酒場再大,五個人怎麽可能從酒場之中擅自消失?”

阮淵陵撫著膝,道:“本官派遣那位暗樁在酒場的外郭轉了一圈,為了避免常娘起疑,暗樁不好多打探,只是問過溫廷舜五人的下落,酒場裏的酒工卻是說沒見著這五人,更是不曾聽聞過。”

崔元昭道:“會不會是他們的身份被識破了,暫時被困住了呢?”

溫廷安斂了斂眸心:“掌舍說過,目前知曉他們身份的人,有且僅有我們,除非是鳶舍中人洩密,否則溫廷舜他們不可能身份被識破。”朱老九精谙鷹眼之道,易容隸屬於鷹眼之道的其中一個分支,他的易容術雖不算冠絕天下,至少也算是技藝精致,要真正辨認出這五人的身份,還是有些困難的。

阮淵陵點了點首,道:“這三日以來,宮中要舉行一場春獵,官家命太子與諸王協同,媵王身為八王之一,自然是推托不得的,他並未再出宮,想必也不太可能去仔細盤查溫廷舜等人的身份。”

溫廷安道:“雖然不知曉溫廷舜他們具體失蹤之緣由,但這五個人憑空在酒場裏消失,無一人看到,我定然是不信的。”

蘇子衿面露愕色,思量到了什麽,謹聲道:“所以,溫兄懷疑……”

溫廷安垂眸道:“要麽是掌舍派遣的那位暗樁扯了謊,要麽是整座酒場裏的酒工,皆是受常娘的囑托,在集體串供。”

齋堂驟然陷入了一片僵直的死寂,溫廷安話尾的那四個字,就這般敲入了眾人的耳屏之中,掀起了一片不小的震動,每人神情各異。

只聽阮淵陵道:“溫廷安所說的情況,是很可能有存在的。這也便是本官今日吩咐你們來此的緣由。溫廷舜等人任務出現了此種紕漏,不論是尋覓暗探所搜集的線索,亦或者是偽詔一案,目前俱是陷入了停滯的狀態,任務尚未完成,為今之計,本官只能讓你們四位續上,從目下伊始,由你們接替溫廷舜等五人,潛入常氏酒坊,接手他們尚未完成的任務。”

阮淵陵頓了一頓,斂了斂眸心,道:“假令你們尚有餘力的話,便可著手查清他們五人失蹤一案的真相,查清楚他們到底身居酒場的何處,為何失蹤,失蹤的緣由又是什麽。”

沈雲升觳觫一滯,道:“按掌舍的意思,您讓我們繼續去執行任務,至於溫廷舜等人的性命,我們不必太去顧及?”

話落,崔元昭亦是憂心忡忡地附議道:“我們不當是先尋人?萬一齋長他們真的遭遇了不測,又當如何是好?”

氣氛陷入對峙之中,阮淵陵的面色冷峻如鐵,闔攏住了案牘,袖了袖手,審視眾人一眼,在清冷的雨聲間,他的音色似乎沈了一重又一重,“務必記住,你們來自鳶舍,身份是紙鳶,你們的宗旨是任務至上,你們的第一要義,是絕對服從於太子,太子如今是潛龍之位,正值峻肅之時刻,絲毫紕漏絕對不能有。太子交代給你們的首個任務,便是查清金諜據點與偽詔一案,對於你們而言,當務之急便是亟亟處理好這兩樁事體,至於旁的,是延後再議。”

眾人正襟危坐,面沈如水,並不言語。

支摘窗外的日色似乎更盛了一些,曙色益濃,天光漸開,檐雨滴答滴答地墜撞在了青階之上,撞得諸人心頭不安,溫廷安有些納罕,問道:“掌舍,溫廷舜他們具體是如何失蹤的呢?在這五人之中,龐禮臣與魏耷素來身手功夫是極好的,反應也極為機敏,就憑他們二人的武學造詣,任憑有人發覺他們的真實身份,要對他們使些詭計,亦或者要投毒迫害,不太可能輕易得逞。”

阮淵陵道:“你分析得不錯,龐禮臣與魏耷的武學造詣出類拔萃,常娘在知曉他們身份的前提之下,要想制衡他們一行人,怕是有些困難,但此一樁事體暗探不便去細查,酒場內外皆是設有崗哨,耳目眾多,暗探當前只知曉他們下落不明,他們的人應當是還在酒坊之中,至於是生是死,那本官便不知曉了。”

燭影沙沙,一抹晦暗的深影,薄薄地覆落在了溫廷安的眉眸之上,明明齋舍內燃有一盆旺盛的炭火,暖氣將空氣焐得極為暖和,將殘夜滯留下的稠冷水汽都驅散了好幾分,可她的脊椎尾骨,卻是無端勻敷上了一層不請自來的颼颼寒意,沈雲升與崔元昭亦是覺察到了她的異樣。

溫廷安漸漸對這樣的任務有了一種明晰的感觸,溫廷舜等人此行一去,怕是真的九死一生。

她心中,陡然回溯起溫廷舜擔綱齋長的那一日,溫廷舜這廝會不會早已深曉此番任務極為兇險,故此,強領了齋長一職,他沒有將她選上,明面上是說怕她被媵王認出了臉,實質上,莫不是怕讓她陷入危境之中?

此念像是一簇火,在心上燎原,溫廷安下意識認為這不太可能,但有一絲微妙的心緒實在難以掩藏,儼似是在雨霧之中投落下的一顆種子,慢慢地深紮於息壤之中,又從這一片濡濕的息壤之中,無聲無息地頂出一片盎然春意。

溫廷安定了定心神,事已至此,橫豎抻脖子是一刀,縮脖子亦是一刀,不論如何都要迎難而上,她捋順了一些思緒,心中頭先一個疑惑便是:“掌舍,您之前提過,您派遣出去的兩位暗探,兩人因中奇毒而死,如果不是常娘投毒,那便是常娘身邊潛藏著投毒之人,溫廷舜他們可能是遇著這位擅於施毒之人,才遭致了不測。”

話至此,溫廷安直視著阮淵陵:“我想看一看暗探屍首的驗狀,我必須確認此毒的性狀與毒性為何,否則,只知己而不知彼,往後若是遇著此毒,當無防備之策,我不能重蹈覆轍。”

阮淵陵摩挲著一番拇指上的玉扳指,薄唇抿成一線,竟是遲遲未語,沈雲升、崔元昭與蘇子衿相視一眼,不知不覺間,漸而嗅出了一絲端倪。

阮淵陵晌久才道:“有一樁事我沒有同你們言明,那兩位暗探其實並非死於甚麽奇毒,而是死於寒食酒。”

眾人聞言,面上俱有愕色,如此細微卻又重大的事情,阮淵陵竟是對他們做出隱瞞?掌舍為何要瞞下此事?

溫廷安斂著眉心,肅聲問道:“死於寒食酒?酒也能置人於死地?”

阮淵陵解釋道:“你們都知曉,寒食酒便是每逢寒食節才釀制的糧食酒,此酒又名曰壽菊酒,色近藤黃透青,味澤厚醇單寧,一般而言,有疏風祓熱、醫治瘺癉之功效。”

崔元昭不解地道:“既然是能健體的酒,為何還能死人?”

此刻,出身於太常寺的沈雲升緩聲道:“其實,萬物皆有毒性,只不過是毒性的深淺濃淡皆有不同,寒食酒以夏菊與當歸作引,夏菊與當歸俱是中藥螽草之物,雖藥性相沖,卻屬慢性之毒,在短瞬的時間內,喝一二兩左右,並無大礙,但若是飲酌過甚,不僅身體會有萬蟻噬心之痛,還易得黃疸、心喘、肺咳等疾狀,更甚者,還可能招致死厄。”

寒食酒是大鄴源遠流長的年例,淵藪已久,達官顯貴用其祭天酹地,文士用其小酌怡情,每歲因酌寒食酒過甚而是猝亡的人,亦是不在少數,但此些案樁較為小眾,只在太常寺與午門之中流傳來開,一般的黎民百姓仍舊是不太知情的。

不過,溫廷安亦是現在才知曉寒食酒酌飲過甚,竟是會招致猝亡,這是她真真始料未及之事,她悉身血液皆是涼意,擡眸一錯不錯地凝視著阮淵陵,“這兩位暗探既然是因服用寒食酒而死,為何掌舍要瞞而不報?”

她在想,萬一常娘亦或者是施毒之人,將對付暗探的那一套法子,同樣施加在了溫廷舜身上,這可該如何是好?

萬一溫廷舜他也被迫酌了過甚的寒食酒……

那後果將會是不堪設想。

溫廷安太陽穴突突地脹跳,袖袂之下的手微微蜷了起來,因是過於用勁,她的指關節隱微地泛著一層青白之色,在燭火的覆照之下,襯得青筋在蒼白的肌膚之上格外顯明。

溫廷安方才的問話近似質詢,氣氛逐漸變得劍拔弩張,阮淵陵僅是淡淡地付之一笑,但這一抹笑意並不達眸底,徐徐起了身,負手在背,拂袖徐徐地行出齋舍:“且跟我來罷。”

眾人亦是隨之起身,溫廷安道:“掌舍這是帶我們去何處?”

“你方才不是說,要勘看兩位暗探死者的屍首與驗狀?本官這便帶你們去午門。”阮淵陵淡淡斂著眸心,黎明的寒風輕輕拂動著他的袖袍,他的嗓音與風一般輕,“那個時候,可能你們便會知曉為何本官要按住茲事不提。”

鳶舍之外的晴光初開,從三舍苑到午門約莫要半刻鐘的腳程,溫廷安他們很快便是到了午門的內直房,正在點卯的數位衙役與判官,見了阮淵陵帶著數位少年前來,頗有些愕訝,旋即俱是恭謹地傾身作揖,阮淵陵沒多話,吩咐了一位姓徐的師爺過來,將他們帶去義莊,溫廷安知曉,義莊恰是午門停放屍體的地方,兩位暗探先前已教仵作驗過了屍首,覆驗的驗狀也遞呈給監察院,他們的屍體便是停放在了義莊。

因是開春的時節,屍體停放在了棺臺數日,便是滋生出了一陣近乎腥黴的酸朽氣息,徐師爺吩咐兩位衙役給溫廷安等人,各遞了一個蘇和香丸,又在棺臺四隅掌了明晃的臺燭,原是昏暗的義莊裏,一霎地亮如白晝。

甫一揭開了裹在屍首上的綢布,溫廷安等人見著了情狀,僅是一眼,悉身血液都凝結成了冰,舌橋不下,只見其中一位暗探的屍首,半張僵白如紙的臉,爬滿了冷綠的瘢痕,成群結隊的乳白蛆蠅,在屍首的口鼻等位置來回逡巡其中,已然硬冷的軀體以一種蜷曲的姿勢癱著,情狀煞是觸目驚心。

前來觀屍的四位少年,崔元昭是最先忍不住的,她臉色蒼白,急急捂住了口鼻,朝外趨步走了出去。

在場之人,除了沈雲升,其他的人俱是第一次來義莊,容色覆雜,難免有些不相適應,徐師爺給眾人分發了一個遮面紗,讓其掩上。

溫廷安速速掩上了面紗,面紗質地輕薄,將義莊之中泰半腥稠的氣息隔絕在外頭,她起初亦是有些不太適應的,但在掩上面紗之後,身子就感覺舒適了許多。

少時,崔元昭回了來,溫廷安問她:“崔姑娘,可還要緊?若是不適應,可去外頭歇息一會兒?”

崔元昭搖了搖頭:“承蒙溫公子掛心了,我無礙的,畢竟這是屬於任務的一部分,阮掌舍也交代過了,我不能畏葸不前。”

溫廷安看著她,確認她真的是無礙後,便是稍稍放下了心。

俄而,他們便見先前負責驗屍的仵作走至了前來,執著剖刀驗屍,徐師爺便是立在了一旁,對著他們說道:“想必阮寺卿已經同你們提過了,這兩具屍首俱是死於寒食酒,但現在,請你們仔細看一看死者的胃肺等部位。”

借著燭火幽微明湛的光線,溫廷安稍稍凝眸,仵作戴著魚鰾護套,執起了纖薄的細刀,在死者冷白泛青的腹部,順溜地裁了切去,千瘡百孔的腹部,呈蚌殼一般,朝兩端徐緩地打開,溫廷安瞅見了森白的肋骨,以及暗紅透紫的漣漣屍水,仵作取出了裏頭的一樣物什,眾人眼眸一瞠,待看清明了,神識發怔,居然是近乎屈折斷裂的腹腸。

徐師爺審慎地道:“假令僅是尋常的寒食酒中毒而死,屍體的腸器亦是不至於磨損腐壞得這般厲害,更不該是呈現屈折痙攣的這般情狀。”

沈雲升垂眸看了一眼腸器,肅聲道:“腹腸呈九曲迂回之狀,腸壁色澤腫青近黯,腸結癥狀較為顯著,按師爺的意思,這兩位暗探之死,並非喝寒食酒過甚所致,而是因這寒食酒之中,摻雜了另外一種劇毒。”

此話一落,義莊之中掀起了千層風浪。

沈雲升看了溫廷安一眼:“此一種劇毒,溫兄想必是不會覺得太陌生,此則九腸愁。”舉辦升舍試的那個傍午,青色的穹空落著連綿陰雨,士子在崇國公府門前鬧事,殿前司之中有人朝著溫廷安射了一枝淬了劇毒的箭簇。

溫廷安恍惚了一下,喃喃道:“九腸愁?”

蘇子衿斂緊了眉心,道:“寒食酒倘或酌用過甚,便能致人於死地,為何施毒者還要多此一舉,多用一回九腸愁?”

這種情狀確乎是好生詭譎,眾人一時無言,委實是想不通,晌久,倏然聽溫廷安道:“如果不是多此一舉呢?”

其他三人一律看向了她,沈雲升率先道:“溫兄是何意?”

溫廷安道:“有無一種可能,是暗探自己背著施毒者,故意將九腸愁摻入了寒食酒之中,他可能是覺得自己活不了多久,無法活著給阮掌舍覆命,故此,必須要留下線索,而這九腸愁,便是暗探給予我們的線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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